苦楝 (Bead Tree)--兼談印度苦楝 (Neem Tree)    黃慶三 (05/22/08, 03/13/2023)Rev-a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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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註：這篇 2008年的拙作一直沒 po在我的部落格裡--遺忘了。前天看見楊淑玲女士《可憐的女兒樹》這短文，道盡「可憐」(苦苓諧音) 天下父母心! 在她同意下，引用在拙作裡。因自己過去一些苦楝的照片也都遺失了，所以也借用她的及 Wikipedia 的照片。】

苦楝樹  (楊淑玲攝)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苦楝 (Wikipedia)    

苦楝花  (楊淑玲攝)

苦楝花近照 (楊淑玲攝)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印度苦楝花與葉 (Wikipedia)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印度苦楝種子  (Wikipedia)

 

苦楝 (音練)、苦苓、金鈴子 (Bead Tree，China-Berry，Persian Lilac，學名Melia azedarach)，楝科 (Meliaceae) ，楝屬 (Melia)，為台灣原生植物，也產於中國、日本、及韓國。Melia 原為希臘神話裡一位山林沼澤的女神 (Nymph) 之一，種名 azedarach 則為阿拉伯語「楝樹」的意思。苦楝生長於台灣平野、沙丘，貧瘠的土地，為「青草前頭」先鋒樹，是種鄉土植物。它和台灣一種特有植物、常做行道樹、極美麗的「台灣欒樹」(又叫「台灣金雨樹」，英文Formosan Golden Rain-Tree，學名Koelreuteria elegans subsp. formosana) 在沒開花或結果時，外型極為相像，所以台灣欒樹又稱爲「苦苓舅」。

 

苦楝的花、果、木材都有苦味，中文苦楝音為「苦戀」，所以常有文學家、作家透過苦楝，訴說遊子對鄉土的苦戀、相恩，而苦苓的台語則極接近「可憐」。因此，有些人的宅院，就不種植苦楝。從前貧乏的鄉下資源缺乏，也許還沒有、買不起、或買不到肥皂，就用苦楝的果子權充來洗衣物。猶記得小時候鄉下小溪旁，常見不少位婦女人家就用它浣洗衣裳。最近也聽到一位友人，訴說她曾祖母輩的一位親戚，一生貧困，不祗用苦楝洗衣服，就因年老體弱多病，乏人照顧，竟然服用苦苓子 (苦苓子、樹葉都有毒)，¹ 而結束潦困的一生，誠屬「可憐」。

 

有位朋友楊淑玲女士最近 (03/13/2023) 在她的 FaceBook上 po了《可憐的女兒樹》一文：『苦苓樹又稱女兒樹。據稱以前中國人若生下女兒，父母會在門前種苦苓，一個女兒種一棵。等女兒長大了，媒人經過誰家的門前，從苦苓的多少及多大，就可以知道有幾個女兒和大約幾歲，這樣方便作媒。等要出嫁時，父親會把苦苓砍下，木頭做成傢俱陪嫁。所以，苦苓樹又稱女兒樹。女兒要出嫁了，父母還再三叮嚀，要孝敬公婆、相夫教子。女兒聽了，內心萬般不捨，心裡苦苦的，就像苦苓樹一樣苦苦的，「可憐」(苦苓諧音) 天下父母心! 』

 

苦楝為中等大小的落葉喬木，衹要排水良好，任何土質均可生長。通常用種子繁殖，且種子可存活許久；但它的根部吸枝 (Root sucker) 也會成長，而常造成單型種林(Monotypic thickets)。掉落的葉子可增進土裡的氮肥 (其效力和能固氮的豆科植物一般)，²及減低土壤的酸性。² 因為苦楝樹較少蟲害，及不怕一些植物的疾病，所以可以到處生長、存活。而苦楝子雖然對人類有毒，卻是鳥類喜好的食物，所以苦楝的傳播也廣、又快。例如苦楝原是亞洲的原生植物，但自從引進美洲做樹蔭樹及森林再造後，「逃出」野外，目前美國至少有二十州有它的蹤跡，而中美、南美更是普遍。

 

它在春天開美麗、淡紫色、有幽香的花，所以又稱爲波斯紫丁香 (Persian Lilac)。阿美族以每年開花為春天來到的指標；當其結果的季節，就是可以開始用魚藤毒 (捕) 魚的時候。苦楝所含的苦楝素 (Kumujian) 是種生物高效殺蟲劑，尤其講求生態防治、及自然農業 (有機農業) 的今天，苦楝素可防治 100 多種昆蟲、及數種葉蚤和線虫。所以如果能推廣苦楝的種植，提煉苦楝糟油，則可能降低有機農業的生產成本。苦楝的嫩芽、新葉雖可炒食、煮湯，但根、皮、老葉、果實均有毒，成熟的褐色果實毒性最強。如果誤食，會造成頭痛、嘔吐、噁心、腹痛、腹瀉、昏睡、抽搐、血壓下降、甚至呼吸麻痺而死亡。它的毒性是由於一種神經毒素 (Tetranortriterpene neurotoxins)、及它的石鹼精或皂素 (Saponin) 而來的。¹苦楝皮可以驅蛔虫、治疥癬等。

 

石鹼精或皂素是一種天然界面活性劑 (Surfactant) 或清潔劑 (Detergent)，許多種植物 (英文俗稱 “Soap Plant”) 都含有這成分。例如無患子 (Soapberry)、皂皮樹 (Soapbark Tree)、石鹼草 (Soapwort)、加州皂根 (California Soap Plant 或Soaproot) 等等，都是過去美洲印第安人用來做清潔劑；而目前工業上，添加在洗髮精、洗精緻衣料的清潔劑裡、或作其他工業用、殺蟲劑等。

 

過去台灣除了苦楝子、稻草灰外，苦茶 (即油茶，Oiltea Camellia，學名 Camellia oleifera) 果實搾油後的苦茶仔粕 (Tea seed cake) 所做成的「茶麩」(台語發音為 “Te-Kho”)，也是我們熟悉的一種肥皂代用品。至今台灣中部仍沿用「茶麩」來稱呼肥皂，而北部及南部則叫「雪文」(原為法語肥皂 “Savon” 的音譯)。苦茶仔粕含有 11 至 15% 的茶皂素 (Tea Saponin)，是一種極佳的天然環保清潔劑、殺菌劑、殺蟲劑，更是養蝦池極佳的清潔劑。目前台灣有些人也開始了解苦茶仔粕的益處、長處，而使老式的肥皂「茶麩」(但目前大都磨成粉狀) 在一些家庭裡又受到熱烈的歡迎。

 

又動物實驗證明由苦楝葉子所提煉的胜肽 (Peptide)，一種具有生理活性的蛋白質，扮演的是荷爾蒙或酵素的角色，名爲 “Meliacine”，可以抑制第一型單純皰疹病毒 (Herpes simplex virus type 1，HSV-1)。³ 也就是說Meliacine 有防止單純皰疹病毒性角膜炎 (Herpes simplex keratitis, HSK) 的可能性。而這種角膜炎是造成人們盲目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
 

苦楝為台灣原生植物，也是台灣鄉土樹種。所以台灣的本土文學作家，常以苦楝為題，舒發生長於斯的土地苦戀。例如莊柏林的「苦楝若開花」的詩，而由曾來華府演唱過的作曲家王明哲譜曲：

 

苦楝若開花，就會出雙葉；　

苦楝若開花，就會出香味；
紫色的花蕊，隨風搖隨雨落。
苦楝若開花，就會春天來；　

苦楝若開花，就會結成籽；
紫色的花蕊，隨風搖隨雨落。
田嬰停佇厝邊角，白頭殼樹頂做巢；

一陣囝仔佇樹腳，掠蟋蟀仔佇相咬。

 

(台語註釋：「田嬰」是蜻蜓；「白頭殼」為白頭翁；「掠」即抓)。

 

這歌聲，好似又把自己帶回鄉下，在苦楝樹下鬥蟋蟀的童年時光。台北板橋林家花園有五棵的苦楝樹，四日初開始綻放。曾在二OO五年四月中舉辦一個「苦楝樹下的約會--火金姑媽媽說故事」(「火金姑」即螢火蟲) 的活動，除了觀賞美麗的苦楝花外，也由「火金姑工作坊」為大家講解、敘述民間的故事。

 

有種和苦楝樹同科的印度苦楝 (Neem Tree、Indian Lilac，學名 Azadirachta indica) ，則是在四千年前的梵文書就曾提起它的藥用特性。它是印度民間極其重要、用來做醫藥、乘涼、建材、薪材、潤滑劑等，而最重要的是用來做除蟲劑 (Pesticide)。印度苦楝種子搾出的苦楝油 (Neem Oil)，具有防治真菌性病害和蟲害的雙重效果；而由種子萃取的苦楝精 (Neemix)，是一種昆蟲生長調節劑 (主要成分為Azadirachtin)。它能阻礙昆蟲脫皮、或變成成蟲、並產生忌 (拒) 食、忌產卵等作用。它可防治 200 種以上的植物害蟲或疾病，但它卻不會傷害蜜蜂、蜻蜓、蚯蚓、青蛙、瓢蟲等益蟲，也不會對動物、人類有毒害作用。

 

印度、美國、加拿大、德國、中國、泰國等已成功的以印度苦楝開發出40多種除蟲劑。事實上，印度苦楝又可以預防及治療瘧疾、泌尿系統的疾病、皮膚病、糖尿病、黴菌及過瀘性病毒造成的感染、又可做肥皂、化妝品、牙齒清潔劑、甚或避孕藥等等，果實也可食用。它和台灣的苦楝一樣，可以生長在極貧瘠的土壤、荒地，不怕蟲害、不易生病等，同為「青草前頭」先鋒樹。

 

印度有句諺語：「吃了苦味的苦楝，就有甜美的日子好過」 (“Eat the leaves of the bitter neem and your life will be sweet.”)，所以印度苦楝又被稱做「村裡的藥房」 (“The Village Pharmacy”) 。因此它是不可多得、有多方面實用價值的植物。如果印度苦楝適合於台灣種植、農藥開發，也許台灣可以考慮同時推廣台灣苦楝、及印度苦楝的種植，當然還得事先評估一下印度苦楝對台灣生態的可能衝擊。

 

美國跨國性化學公司葛瑞絲 (W.R. Grace) 公司，曾以印度苦楝種子抗真菌萃取物 (包括 Neemix)，先於1992 年在美國取得專利後，1995 年向歐洲專利局申請專利。最先歐洲專利局同意這項專利，但由於此專利涉及美國公司對印度民間傳統知識的竊取與盜用，印度相關組織提出抗爭，而成為一個「生物海盜」(Bio-piracy) 極出名的案例。二OOO年印度相關組織勝訴，但葛瑞絲又提出上訴。在纏訴十年之後，歐洲專利局終於二OO五年三月八日撤消了葛瑞絲的專利申請案，而使又叫「印度自由樹」(The Free Tree of India)  的印度苦楝恢復「自由」。³ (註: 印度苦楝學名 Azadirachta indica，Azad = Free, dirakht = Tree, indica = of Indian Origin, 亦即意為 “The Free Tree of India” ) 。